第二章 变化的人心
夏梓明丢出那句话的同时拽走沈千雪，完全不把父亲脸上的难堪当一回事。
这样的车晓曼让沈千雪整个人都呆住了，她不知道自己该吃惊像公主一样的车晓曼竟然会被小男孩又踢又打，还是该吃惊车晓曼会有这样杀气腾腾的眼神。
院子不大，哪怕车晓曼满院子跑，也还是被那根铁质晒衣杆打了好几下。小男孩站在门口拍手大笑。那婆婆边打边哄小男孩：“乖孙，奶奶打她，打死这个不听话的姐姐。敢欺负我乖孙！”
如果不是五年前的溺水事故，他和她不会有交集。
“我来找你。”郑生说这句话的时候，脸还是红了。
通话断了。沈千雪握着手机不知如何是好，这时车晓曼发了一条短信给她，上面写着她家的住址，沈千雪思索再三，还是决定去车晓曼家看看。
擦肩而过的瞬间，张美文似乎看见了沈千雪脸上的泪，议论声嗡嗡地扎进张美文的脑子，她不明白沈千雪为什么会反抗她，她精神恍惚浑浑噩噩地离开了夏梓明家。
沈千雪时常梦见与她热恋的时候夏梓明突然消失，张美文突然出现，她在一片黑暗中惊惶哭泣，却没人对她伸出援手。哪怕从梦中醒来，她也一直惴惴不安，仿佛噩梦并没有结束，而是一直在她的生活中上演着。
夏梓明一时间找不到反驳的话。他从没问过自己这些问题，也从没想过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沈千雪。他觉得沈千雪是一个让人很舒服的女生，和她在一起时，他会忘记很多不快乐的事情。除了这些，他找不出沈千雪第二个能吸引他的地方。沈千雪不漂亮，不娇柔，家境也不好，他们甚至没有共同话题。
这是沈千雪展开连衣裙时的第一印象。
“客房带浴室，衣柜里有备用毛巾，你快去洗澡把裙子换下来吧。我看看能不能把颜料洗掉。”
沈千雪被这番话气得浑身颤抖：“你明知道夏梓明有女朋友，为什么还要纠缠他？”
沈千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，本想说没关系，夏梓明却先声夺人：“那你应该好好管管你老婆！”
“和什么朋友聚餐？我可以去吗？”
“放心好了，我不是坏人，也不是色狼，除了喜欢到处涂鸦之外，没什么不良嗜好，你不用一脸进了贼窝的表情。”宋弋鸣将T恤塞到沈千雪的怀里，然后有些吊儿郎当地坐在沙发上。
“吓死我了，还以为保安来了。”宋弋鸣松了一口气，将夜灯移开。他正准备继续，却听到了另外两个声音。
宋弋鸣喊了一声“糟糕”，随后急急忙忙收拾地上的笔和喷漆。
林淼对于这突然的访客一点也不疑惑，她早已做好准备，但她还没准备好，车晓曼就扬起巴掌，甩在了她脸上。
车晓曼回头，原本甜美的面容变得狰狞，她站起来将小男孩掀翻在地。小男孩愣了一下，似乎没想到她会反抗，嘴里骂骂咧咧地又朝车晓曼冲过去。车晓曼掐着他的脖子尖声威胁：“车满城，爸妈不在家，你最好别惹我！”
真是个怪人。
咖啡厅门口的夏梓明先是顺势搂住林淼，才回答沈千雪的话：“我现在在跟朋友聚餐，晚点再找你。”
空气一时冷了，夏梓明黑着脸，正准备发火，但另一个声音却插了进来。
郑生和沈千雪一路并肩而行，在许久的沉默之后，他才缓缓地开口：“千雪，你知道林淼是谁吗？”
“哦，没，没关系，只是一开始找不到话题，便随便找一个比较新颖的话题。我前段时间听说你们吵架闹分手，想着我的机会来了，所以，想来探口风，呵呵。”郑生突然讷讷地笑着，像在隐瞒什么。
此时那两人走进了校内咖啡厅，走到门口时，林淼突然崴了一下脚，摔向夏梓明。
沈千雪深吸了一口气，夜晚十一点半的大街上几乎看不到行人和车辆，周边的许多店铺都早已经关门了，只有一座艺术高中的大门口还亮着灯。
沈千雪安抚自己，但那之后她与夏梓明的联系趋近于无，她慌了，她尝试着主动去联系夏梓明，但结果并不如人意。
他们专业不同，也不在同一栋教学楼上课，就算在学校也很难见一次面。毕业以后他们会变成什么样？他们能交流的话题会渐渐变少，到时候，他们还会像现在这样义无反顾地爱着对方吗？
“搞什么，昨天刚把墙刷成白色，今天又来！”
“我……”沈千雪低下头，有些难为情。她总不能告诉他，自己是因为不被男朋友家人接受，所以才落得现在这个地步吧？
“千雪，我觉得之前追你的那个郑生挺不错的，人家从大一到现在都是孤家寡人，一心一意地喜欢着你呢。要不，你考虑考虑？”
“谢谢你，宋画家。”沈千雪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，甩了甩裙摆，走出了海景别墅。
她习惯了这些没有缘由的打骂，也习惯了张美文把她当成出气筒。谁让她不是男孩子呢？如果她是男孩子，爸爸妈妈也许就不会离婚了。
“千雪，幸福就像玻璃一样，虽然平时从未察觉，但它确实存在。证据就是，稍微改变看的角度，玻璃就会映照出光芒，比任何东西更雄辩地主张自己的存在。”郑生突然的感慨让沈千雪觉得很奇怪。不一会儿，郑生又笑着将手放在她的脑袋上，“这是《反叛的鲁鲁修》里面的台词，因为很喜欢，就背下来了。”
“两个？”沈千雪指着自己的鼻子，心想我跟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一伙的啊！
凡是假期、周末沈千雪都在学校附近的肯德基打工。虽然夏梓明经常说，有困难就找他，不要一个人硬撑。但沈千雪就是不愿意拿夏梓明的一分一毫，她不想成为那种为了钱而和夏梓明交往的女生。
林淼一边说，一边慢慢逼近沈千雪。沈千雪被她的气势压迫，不得已一步步后退，直到脚后跟触到阶梯的边缘。
“只是想告诉你，真正的幸福是看不到的，平时也很难触摸到，所以，幸福的定义，你应该还没真的理解。”郑生笑了笑，和沈千雪一起走在寒意袭人的路上。
沈千雪不敢去二楼的卧室里寻找，准备下楼等待。走到一楼时，只见沙发旁边多出了一个画架。画架上摆满了颜料，五彩斑斓的丙烯颜料散发着独特的气味。
宋弋鸣指着海边那栋海景别墅，说：“我暂时住在那里，你要不要上我家换身干净的衣服，顺便把身份证取走？”
那是一只与众不同的雄鹰，它身上的羽翼是黑色的，它的眼睛是湛蓝色的，它身后的浪花像细碎的银子，倾洒在蔚蓝的、翻腾的海面上。它像是随时都会飞出墙壁似的！
很快，一楼传来尖锐的吵闹声。那声音的主人，正是沈千雪的母亲——张美文。
“沈千雪，你是不是在这里！给我出来！年纪轻轻就学人家谈恋爱，我算是白养你这么多年了！沈千雪，马上给我出来，跟我回家！”
林淼口袋里的随身镜在跌落的过程中掉落、摔碎。一地的碎片几乎全都扎在她的脸上，林淼那张引以为傲的脸，如今血迹斑斑，看不出原先的模样。
“爱情是，我不信你，我信什么都没用。”
在那辆车消失后，沈千雪才再次迈开脚步。她在大街上溜达了很久，都找不到可以去的地方，手机在手里攥了很久，却一直没有响起。
林淼转头将目光投向沈千雪：“因为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，我就是看中夏梓明家境好，所有才和他交往。沈千雪，我不像你，畏首畏尾，患得患失。喜欢的东西就应该自己争取，喜欢的人就应该使点手段抢过来。毕竟，人们都只是注重结果，过程如何，根本没有人在乎。”
“那就不想，什么都不去想。”沈千雪抬起头，踮起脚尖，吻上他的唇。
沈千雪看着他一边画画，一边撒谎，一时间有些忍俊不禁。
夏梓明推开二楼的阳台，阳台上挂满了彩灯，彩灯在夜里闪烁着，流转着幸福的光辉。夏梓明牵着沈千雪的手，一起走到护栏边。
而现在她站在这里，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失去的是什么——她失去的，是一个完整的家庭。
“梓明啊，你该不会要告诉我们，这个乡下丫头是你女朋友吧？”夏母的话有些刻薄，她虽然看出了夏梓明表情里的不满，却还是继续针对沈千雪，“像我们这种家庭的人，门当户对是很重要的。你带这种人回来，我们是不会认可的。”
啪的一声响，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。
掐住男孩的脖子时，车晓曼是用了力气的。不然她松开小男孩之后，小男孩也不会捂着脖子咳嗽。但小男孩似乎不是能吃亏的主，他瞪了车晓曼一眼，跑回了房间。两三分钟后，一个举着晒衣杆的婆婆冲了出来，叫嚷着：“赔钱货，你敢打我大孙子？”
沈千雪张嘴想说不要，却被车晓曼强行拽着，走进了体育馆里。
车晓曼回答了两个字：“没事。”
沈千雪记得他，上次被她的绿茶“弄得”五颜六色的男生。虽然距离第一次见到他已经一年了，但他的装扮很特别，让沈千雪一看见就能想起来。
她该直接闯进去吗？
她可以相信他吗？
记忆在清醒时回笼，沈千雪理了理头发，准备下楼跟宋画家打声招呼就走。然而整个房子里都很安静，安静得像是只有她一人。
“站住！”身后的一名保安已经追上了沈千雪。
可也因为她的倔强，她和夏梓明越走越远。
手机从沈千雪手里滑落，她陷入这长久的空白中。她茫然环视四周，下意识想找一个安全的地方，也因此，她正好看到夏梓明和林淼在林荫小道上漫步。
一进门，车晓曼二话不说，拉着沈千雪就往外走。
林淼倒地的同时，沈千雪看到了出现在阶梯另一侧的夏梓明。夏梓明眼里满是难以置信和愤怒，顺着他的视线，沈千雪看到了自己举着的双手。
“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？”沈千雪有些诧异。她和眼前这个男生只见过一面，记住对方全因为他脸上的口罩、手上的手套这样奇特的打扮，但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？
“走吧。”宋弋鸣本想牵着她走，可刚做出伸手的动作，又不自在地收回，独自带头走在前面。
再后来，对夏梓明了若指掌的变成了车晓曼。因为车晓曼与夏梓明上课的教室只隔了一条走廊，所以她经常告诉沈千雪夏梓明私下的一些举动。
夏梓明不是蠢人，当然知道孰轻孰重。即使这样，粉饰太平、送走宾客之后，夏梓明还是和夏母吵了一架。
“大一那年的十大歌手比赛，我捡到了你的身份证，在那里等了你一个晚上也不见你回来找，正巧那年失物招领处的窗口装修没有开放，那张身份证就一直留在我家了。”宋弋鸣的呼吸渐渐地恢复平稳。
当她走下楼的时候，那位宋画家已经躺在柔软的白色沙发上睡着了，他似乎也已经累了。
“千雪，夏梓明劈腿了！”
“千雪！你那天晚上去哪儿了，为什么没来我家？”车晓曼一脸担忧地询问。
沈千雪越发难过起来，她知道自己不该看到这一切的，车晓曼是那样的骄傲，一定不愿让人见到她狼狈的一面。
灯火阑珊的大街，总有太多失意的人。有故事的人们在灯红酒绿中饮酒高歌，在纷杂的城市喧嚣中疲惫前行。
沈千雪再次问道：“晓曼，我可以来你家吗？我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。”
“你不也是大半夜看我画画，害我丢了一桶‘作案工具’。”宋弋鸣也一边喘气一边反驳。
跑过马路，很快就能借助地形优势把人甩开，宋弋鸣倒是想自己跑，但看看被自己连累的沈千雪，犹豫了几秒后，还是没有松手，而是将他的“作案工具”向保安扔了过去。
沈千雪失魂落魄地回了寝室，车晓曼找来时，她以为只过了一会儿，却不想已经晚上九点了。
沈千雪还没来得及思考什么，小男孩跳下来，骑在车晓曼的头上，抓着她的头发，仿佛她是一匹马那样，又蹬又踹。
刚好路过的郑生瞟到了这一幕，他启唇，欲言又止，转身和阿照走入了百货公司。
“停下，别再跑了，我跑不动了。”沈千雪用最后的一点力气甩开宋弋鸣的手，她实在是跑不动了，再跑下去五脏六腑都要从喉咙里吐出来了。
车晓曼总是不时提点沈千雪长痛不如短痛，总给沈千雪带回来一些负面消息。
谁知宋弋鸣看了一眼身后的保安，冲上来拉着沈千雪就跑。
沈千雪忧心忡忡地看着车晓曼，想着一直以来对方在自己面前树立的形象，下意识觉得还是不说比较好：“我坐错车了，最后被公交带到海滨公园去了。”
她知道夏梓明从不在乎她的打扮，也不在乎她的家庭背景。可他和她都忽略了，热恋或许可以不计一切，但谁又禁得起寒冰蹉跎？
夏母见此，脸几乎黑成炭：“你是谁？怎么能擅自闯进来？”
沈千雪沉默着没回答，最终电话就这样被挂断。她死死盯着咖啡厅的大门，紧握着手机，没有回应，没人给她回应。
听了这样的话，沈千雪也没有再埋怨了，全然没发觉自己本来也是被他连累，才会被保安追赶的。
宋弋鸣瞅了一眼，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：“不是血，是我的颜料。”他想找张湿纸巾给沈千雪擦擦，才想起自己一桶工具都扔了，“我想是我帮你脱离保安控制的时候，保安拨开桶子时溅出来的。”
眼前发生的一切完全镇住了沈千雪，她不知道还要不要去车晓曼的家住。
“晓曼？怎么了？那是谁？”
沈千雪走到墙下才发现，那一束光其实是从地上的LED夜灯里投射出来的。
端着红酒杯招待贵客的夏父夏母被人提醒，这才转过身来，看向夏梓明。
追赶时车晓曼脚下一滑，摔倒在地。小男孩如同打了胜仗一般，捡起地上的水枪冲过去，对准车晓曼的脸“开枪”。水枪溅出带颜色的水，喷在车晓曼脸上，让她看起来更加狼狈不堪。她的愤怒已经到了极点，她猛地站起来，抓住晒衣杆往旁边一丢。婆婆停了手，冷哼一声带着小男孩回了房间。
沈千雪愤愤地瞪了他一眼。宋弋鸣嘴快，立刻说：“虽然是我不小心，但我也是为了救你啊！”
沈千雪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，有些蒙，这时身后传来那两个保安的声音。
沈千雪不忍心叫醒他，只好将换下来的白裙子放在了茶几上。她本想回客房睡觉，但转身之际，又回头看了他一眼，随后为他盖上一张空调被。
夏父是人精，见两人脸色都变了，便向沈千雪道歉，表示自己夫人的性格就是这样，希望沈千雪不要介怀。
“千雪？你回到家了吗？”车晓曼关切地问道。
车晓曼从沈千雪身后走出来，突然介入几人之间，以一个气氛协调者的身份夸赞着夏母。
“其实她说的并没有错。”这句话沈千雪没有说出口，可也因为没有说出口，心里反而更难受。但她看着因为自己而生闷气的夏梓明，嘴里咂摸出一丝甜味。
“我会幸福的。”
“千雪，我带你见一下我爸妈。”这是沈千雪和夏梓明交往一年后，夏梓明对她说的话。
沈千雪一笑，宋弋鸣便发现了身后有人，他急忙转身提起地上的夜灯，朝着笑声的方向照去。
“谢了。”沈千雪看着自己的身份证，虽然已经丢失了一年，但这位宋画家帮她保管得很好。
林淼合上手中的书，从座位上站起来。她比沈千雪和车晓曼都要高，加上高跟鞋的高度，已经接近一米七。她轻扬唇角，露出迷惑众生的笑容：“夏梓明喜欢足够依赖他的女生，喜欢像我一样漂亮的女生。你是沈千雪吧？我记得夏梓明说过，你就是一个长相毫无特色，又不解风情的女生。像你这种女生，根本没脸带去见朋友。”
沈千雪抬头往上看去，主人房和客房都在二楼。如果从上往下瞰，这栋别墅是一个回形结构，二楼奢华的走廊构成了回形的内部。
说话的是两个保安，其中一人给了另一人一支烟，两人往外走，似乎准备找个有垃圾桶的地方吸烟。
一边相谈甚欢，很快谈论到了车晓曼的父母；而另一边沈千雪虽然有夏梓明守护着，但那股拘束感怎么也消除不了。沈千雪甚至出神地想，车晓曼的父亲是一家上市集团公司的老板，而她的父亲却是一个抛弃妻子的男人，这个选择题谁都知道该怎么做。
远处是艺术高中的外墙，那里本应该是黑暗的，可此刻却被一束明亮的灯光照亮。
沈千雪想上前和爸爸说点什么，可直到他们上车离开，她也没能从原地迈开半步。
沈千雪照着短信上的地址，来到了一个叫仁恒星园的小区。
宋弋鸣回头，两人拉着沈千雪开始了角力。
车晓曼受不了这种挑衅，上前推了林淼一把。林淼往后趔趄了一步，甩开车晓曼的手，到底让车晓曼退后了点。
“那个女人说话就是这样过分，你不要太在意。”夏梓明用“那个女人”来称呼自己的母亲，语气里很是愤怒。
沈千雪看着他的手揽住林淼的腰肢，将她的身子支撑住。画面极美，却像一根刺，深深扎进沈千雪的眼里。
“儿子生日呢，怎么能说这么难听的话？”夏父似乎比较识大体，他阻止妻子继续说下去，因为此刻的夏梓明已经拉下了脸。
“我顺便去买烟了啊，你出来做什么？你出来了保安亭不就没人看守了吗？”
沈千雪叹了一口气，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，似乎已经接受了今晚要露宿街头的宿命。
接到车晓曼的电话时，沈千雪大脑里一片空白，而后车晓曼的话让她想起了郑生，和她告别时欲言又止的郑生。
“别跑！”
灯光照耀下，一个黑衣青年手里拿着什么，在墙上挥舞着，似乎在做什么了不起的事情。
所以当时郑生问起林淼，是因为知道夏梓明和林淼的事？并且他犹豫再三，最终选择不告诉她？
在黑衣少年的笔下，比白色外墙更明亮的颜色交织在一起，形成五彩缤纷的另一个世界。交织的线条和明亮的色彩似乎有着致命的吸引力，吸引着沈千雪穿过马路，一步步走向那堵墙。
“妈，你和爸也早点睡觉，我睡了，晚安，爱你们。”男生说完这句话，还在末音处加上一个亲吻的声音。
现在，除了一起逃跑，也没什么办法了。关键是，哪怕沈千雪想解释，但看保安气势汹汹的样子，估摸着他们也不会信。
此时宾客已散去，夏梓明梗着脖子，冲着自己的母亲吼：“你以为我和你一样爱钱吗？我只想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，我不想你来干涉我的生活！”
“你上厕所去了一个世纪啊？”
夏梓明来去匆匆，但因为他那短暂的到来，沈千雪一下午都维持着好心情。
“啊啊啊——”
“千雪，你说，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可以喜欢多久？”郑生低下头，叹了一口气，“我想我对你的喜欢，应该要到尽头了吧？我很快就要去国外留学了，我想以后大概不会再见面了吧？虽然如此，我还是希望你可以一直幸福下去。”
哀号声在沈千雪的耳边回响，夏梓明抬头，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，没问她要任何解释。
“夏阿姨，我一直听梓明哥提起你。今天见到夏阿姨的真人，发现夏阿姨比梓明哥形容的更加年轻漂亮呢。”
单纯的沈千雪傻乎乎地回答：“那我们也可以周末见一见。”
穿着白裙的沈千雪就像夜里出现的女鬼，头发长长的，还站在别人身后一言不发。
脸上噌地升起热度，沈千雪拿着大号T恤，小跑上二楼的客房。
“按你的想法生活？夏梓明你在做什么梦？你那些所谓的生活，一文不值！”夏母气得满脸通红，她一边抚着胸口喘息，一边怒斥，“夏梓明，你最好想想，你究竟是因为喜欢那个女生，还是为了和我们赌气！你们根本是两个阶层的人！你现在只是图一时新鲜，只是因为还没有玩腻！”
一阵尖锐的叫骂声从手机里传入沈千雪的耳朵，沈千雪有些担心：“什么声音？晓曼，你怎么了？”
车晓曼指着林淼，大骂：“你知不知道夏梓明是有女朋友的人？居然还敢跟他走那么近！”
他们的距离也许会越来越远，远到再也看不到彼此。
她想用这段时间与夏梓明相处，于是欢欢喜喜打电话给夏梓明：“梓明，我留校住宿了，你这段时间……”
“站住，你们两个给我站住，我要抓你们去警察局！”
那画面温馨得像是掺了蜜，是沈千雪人生里从未体会过的甜。原来那个被她唤作爸爸的人，也能露出那样宠溺的笑容。这样的一幕她从来都没有经历过。她记忆里的一家三口，一直在为了柴米油盐争吵，一直在为了为什么她不是儿子争吵。
这一眼，如同掺着冰块的水兜头浇下。
院子里只剩下车晓曼，像落水狗一样的车晓曼。
“嘿，你的身份证。”宋弋鸣将沈千雪的身份证丢下来，沈千雪下意识地伸手接住。
也是这一记耳光，让沈千雪的身体失去了平衡。林淼第一反应是想要还击，发现沈千雪踏空后，林淼本能地伸手去拽沈千雪，但沈千雪被车晓曼抢先拽了回来。
沈千雪换上了那条焕然一新的连衣裙，她站在镜子前照了许久，觉得自己的心情也因为这条裙子而变得美丽。
他们曾一起度过了一个生日，如今，夏梓明将迎来第二个生日，在大二期末。
沈千雪也是失意的疲惫之人，她漫无目的地行走，再抬头，看见一栋建筑外墙上写着：宝地工程建筑公司。
沈千雪捡起地上的手机，和所有电影桥段里的女主角一样，她拨通了夏梓明的电话：“梓明，我突然想见见你，你可以来找我吗？”
宋弋鸣也停了下来，回头确认不会再有人追过来，才放心地喘息：“那不跑了，应该不会追过来了。”
沈千雪听了，不发一言。其实她不知所措，她不知道自己在这段感情里，扮演着怎样的角色。和夏梓明在一起的时候，她总是很自卑，她不敢去质疑夏梓明做的任何事情，她越来越胆小，越来越战战兢兢，就连听说夏梓明已经移情别恋了，也不愿意去多想。
夏梓明突然感到疲倦和失落，他没有继续争吵，而是转身上楼，回了自己的房间。他需要时间去想明白这些事。
“不是我……我没有推她……”
沈千雪沉默了一会儿，最终说了这样一个理由：“我和妈妈闹矛盾，离家出走，没地方去就到处走走。”
有些体力不支的沈千雪被身后的保安拽住了手腕，一把拖住了。
林淼缓缓抬起头：“终于来了？”
忽然闯入她耳朵的歌词，把她的心理防线冲得近乎崩溃。
情绪失控的沈千雪还没反应过来，便目睹因动作幅度过大而失去平衡的林淼一脸惊恐地栽下阶梯。
“就一会儿，没关系的。”
“这些画都是你画的？”沈千雪说这句话的时候，宋弋鸣已经沿着左侧的楼梯上了二楼。他走进自己的房间，找出沈千雪的身份证，然后扶着走廊的护栏，往下看。
车晓曼拉着她，边走边说：“林淼经常在体育馆陪闺密运动，这个时间，她一定在体育馆里。千雪，你可以趁这个机会当面问清楚！”
下班时，沈千雪才看见似乎来了很久的郑生，他站在肯德基大门外，一动不动。
与其这样下去，不如挑明一切，重归陌生人。
沈千雪走向他，问道：“你要点餐还是……”
“谢谢你。”沈千雪有些拘谨，道谢之后又赶紧补充，“裙子不用洗了，应该很难洗干净吧。”
沈千雪拉开门，道：“正好我下班了，边走边说吧。”
“你叫我宋画家吧，名字嘛，等我以后成名了再告诉你。”宋弋鸣有些神秘，他没有告诉沈千雪自己的全名，甚至走进那间海景别墅后，也没有摘下口罩。
“晓曼，你这是？”
听见沈千雪说没去找夏梓明，车晓曼似乎松了口气，对她接下来说的话也就不感兴趣了：“那就好。”
只是心里这样想，但话怎么可以这样说？尤其当着一众宾客的面。夏梓明的脸都青了，转头再看沈千雪，她紧咬着下嘴唇，脸上闪过一丝难堪。
夏梓明的声音都颤抖了，他冲过去小心翼翼地将林淼半抱起来。林淼转身，感受到脸上的疼痛和湿润，她颤抖着抚上自己的脸颊，一手掌的鲜血。
沈千雪看完宋画家的留言后，拿起茶几上的裙子。
“喂？妈，干吗？”男生将手机放在肩上，侧着脑袋用肩膀夹住手机，而手里忙活着给雄鹰上色，“妈，我没有乱跑，我在公寓呢，现在准备关机睡觉了。”
这是个高级别墅区，小区内的所有园林景观设计都非常的精致。日式的凉亭建在一大片鱼池之上，蜿蜒的林荫小道上铺着光滑的鹅卵石，仿古设计的路灯如同狐火。
那天之后，时间加快了速度，沈千雪没等来夏梓明的电话，却在几天之后等来了车晓曼的关怀。
但沈千雪到底没能去上海找夏梓明，直到假期结束，再度开学，两人也没能约定好时间。
沈千雪颇有些疑惑地看着他。
人群里发出一阵惊呼，夏梓明想上前，却被夏母拉住了。
“郑生？”沈千雪有些惊讶，她望着依靠着玻璃门站立的郑生。
“千雪，你听说了吗，夏梓明最近和朋友去酒吧了，就是那种美女很多的酒吧，他没告诉你？”
受到羞辱的沈千雪尴尬地低下头。她怎么忘了，那年夏天她见过夏父夏母，他们抓着她管她叫小偷……他们本就不是好相处的人。她一心相信夏梓明，不在乎和夏梓明之间的差距，却没想过，她不在乎，夏梓明不在乎，但总有人在乎。
公交车不知停在了哪个站，沈千雪犹豫地下了车，环顾四周才发现，这里似乎靠近她和夏梓明来过的海滨公园。
沈千雪想问，可就在这时，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前院走过，带着杀气走进了一楼大厅。那个身影的出现，如同一颗地雷在沈千雪心里炸开。
先敬罗衣后敬人，千百年这样的事都不少见。
突然刮起了风，气温越来越低，犹豫再三，沈千雪最终拿起手机拨打了车晓曼的电话。
这也许是她第一条独一无二的裙子，褪去了素白，如涅槃重生的凤凰，从云彩中归来。
沈千雪愣了一下，对夏梓明深信不疑，她相信他既然会这样说，那一定有妥当的安排。沈千雪粲然一笑，应下了夏梓明的话。
车晓曼带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在玩耍，院子里有一块沙滩，沙滩上还放着大型儿童玩具，看得出这家人很宠这个小孩。
她抚着胸膛，自己给自己顺气，刚想说句谢谢，手上却摸到了一块黏糊糊的东西。她把手放到自己眼前，眯着眼看了一会，突然大声惊呼道：“血？”
他抬起头，看着站在灯光下的沈千雪，说道：“你很眼熟啊？你是叫沈千雪吧？”
张美文一颤，呆立在原地，等她回过神时，沈千雪已经仓皇跑远。
宋画家
而人群中心的沈千雪，呆呆地站着，她微微偏着脸，逆来顺受般承受着这一切。脸上的炙热仿佛在提醒她，她此刻的难堪。
第一次见到爸爸和别的女人、孩子一起出现时，她还不知道难过，不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什么。
两人由始至终没有将视线投向沈千雪，直到夏梓明开口介绍，才施舍般看一眼。
沈千雪默不作声地站在灯光外的黑暗里，看着那个正在涂鸦的黑衣青年。
沈千雪忽然觉得自己一点也不了解他，所以当她身处他的世界，真切看到他的过去时，她忽然对他们的恋情产生了怀疑：夏梓明是因为喜欢她而和她在一起，还是因为想反抗专横的父母才和她在一起？
装潢就像中世纪的欧式宫殿，白色的水晶吊灯像一朵巨大的花|蕾，从高高的吊顶垂下。复古的白色雕刻沿着石膏吊顶分布，缠绕在四根承重柱上。
画架上夹着的素描纸并没有绘画，而是写了一小段话——
沈千雪伸手想要拽住林淼，却只是碰到了她的衣角。
远处的灯塔亮着灯，海面上隐约可以看见渔船的灯火，沈千雪站着的地方离海滨公园还有一段路，只是因为地势较高，她才能看见远处的海景。
这里的人比想象中要多，顺着车晓曼指的方向看去，林淼立刻从众人中脱颖而出。沈千雪逃避的念头立刻冒出来了，只是林淼早已看见她们，甚至还朝沈千雪挥手。
沈千雪茫然摇头，她不知道夏梓明看到了多少，但她看着夏梓明的眼睛，整个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慌乱。
夏母听了点点头，强硬地将儿子往身后拉：“晓曼都说了，肯定不会有事的。”
高达两米的隔离带，在一米多高的位置破开了一个洞，像是人为的。沈千雪从这个小洞里看到了这户人家的院子，院子里带着小孩玩耍的正是她要找的车晓曼。
“你说你，干吗大半夜跑去人家学校涂鸦，害得我差点也被抓进警察局。”沈千雪扶着膝盖，一边喘气一边说。
绘画的男生并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，他将不同的颜料填充在每一个细节里，构造出一幅雄鹰展翅的宏图。
“淼淼？”
张美文闹得太大，宾客早已停止交谈，眼睛不停在张美文与夏家人之间打量。聚集在大厅的人越来越多，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。
郑生和两年前不太一样，他变得更加成熟稳重，只是脸上似乎蒙着一层灰，他看向沈千雪时，神情有些复杂。
“沈千雪，是吧，你好像还没告诉我，为什么你一个人大半夜的不回家，到处游荡？”
车晓曼慌忙改口：“我是说，遇上这样难堪的事，你难过，夏梓明心里也不好受……”
“哦。”沈千雪听出他语气里的冷漠，却仍然小心翼翼应答，“好呀，你等等我，等我兼职的工资发下来了，我就去找你。”
沈千雪愣住了，她望着夏梓明的侧脸。一直以来，她只看到他的好，他的优秀，却从来没有看到过真实的他。
夏母哪里会吃低级奉承这一套？只是车晓曼知道讨巧，用夏梓明的名义来奉承夏母，夏母便歇了嘲讽对方的心思，再一仔细打量对方的穿着，便乐呵呵地与车晓曼聊了起来。
不知为何，沈千雪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些迫切。沈千雪摇头，答：“没，我后来在沙滩上遇到……”
“这就是你看上的女生？你知道她今天让我们家丢了多大的脸吗？你好歹也是我儿子，眼光和品位怎么这么低？”
大厅里，夏母的话奇寒无比。
车晓曼站在夏母身边，嘴上说着怜悯的话，一边又说：“毕竟是千雪的妈妈，不会出事的。”
“很容易。”宋弋鸣并没有解释到底，而是用另外的话表示他的态度：“你赶紧上去洗澡吧，这一片红色有点晃眼，你等会儿把裙子拿给我就是。”
“大半夜的，你在扮演贞子吗？”
“什么？”
不远处，一双冷若冰霜的眸子泛着怒火。那双眸子的主人手里提着一份圣诞礼物，他紧紧地攥着礼品袋，最后转身朝着反方向走了。
沈千雪跟在他的身后，小心翼翼地提着裙摆。
张美文看到她走来，先是冷笑一声，等到她走近，扬手便甩了她一巴掌。
“读大学了，翅膀硬了，在学校谈恋爱也瞒着我？我看你和你那不要脸的爸一样，就是喜欢有钱人，看到有钱人就扑上去！”张美文的声音引起了人群更大的议论，那些议论像噬心的蚂蚁，一点点地啃食着沈千雪的自尊心。
姗姗来迟的第二名保安也抵达路口，两人破口大骂着，想要追过去，却被穿梭的车辆拦住了。
闻言，车晓曼唇角露出了不易察觉的诡谲的笑。
沈千雪如实回答，自己现在没有地方可以去：“晓曼，你可以收留我一个晚上吗？”
白色裙摆上画了鲜艳欲滴的花朵，给素色的白裙添上了不少活力。
保安见状，松手挡开。就是这一个契机，宋弋鸣拉着沈千雪，横穿马路，再度逃跑。
这里，是她爸爸工作的公司，这间公司处在这个城市最好的地段。
“喂，你叫什么名字？”沈千雪已经彻底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街上游荡，也忘了之前经历的压抑。
出来混，果然都是要还的。
这是沈千雪走进别墅后的第一个想法，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另一个想法覆盖：这里太美了！
沈千雪说明自己的情况之后，电话另一端的车晓曼沉默了片刻。电话那头忽然出现了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，刺耳的叫骂声打破了这片刻的沉默。
车晓曼把这视为挑衅，强拉着沈千雪走过去。
犹如五年前难堪的一幕再度上演，人群中心依旧是张美文，旁观的人里依旧有夏父夏母和夏梓明。
她突然能理解，爸爸为什么会选择抛弃她们了。因为人，都不想过贫贱的生活，都想得到温暖和幸福。现在的爸爸无疑是活在温暖和幸福里面的，而她和张美文则是那些幸福背面的阴影，所以才会被抛弃。
也许是因为提到了爸爸，也许是因为真的伤到了她的自尊心。
沈千雪离开之后，夏梓明立马准备往外追，车晓曼用几句话留住了他：满堂宾客，夏父夏母的脸色和夏家的脸面。
沈千雪的脑海里回荡着电视剧里的这句台词，她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，就溅了他一身颜料，没想到时隔一年，被溅颜料的人变成了自己。
时间奔跑起来，一点不给散步的人闲暇，它呼啸着跑，很快就到了大三的期末考试周。两人不冷不热的状态一直持续到考试结束的那天。考试结束之后，两人去了曾经去过的海边，沈千雪努力地寻找着共同话题，而夏梓明不是接不上话题便是突然陷入沉默。时间虽然已经过去了数月，可他们似乎无法从那天的尴尬中走出来。
沈千雪情绪失控地冲张美文大叫：“你闭嘴！”眼泪随着她对父亲的思念喷涌而出，“你有什么资格说我爸，要不是你一直咄咄逼人，要不是你一直像泼妇一样，我爸他会走吗？是你让我失去了爸爸，是你让我成了一个没有爸爸疼爱的孩子。你连自己的人生都没有过好，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？”
直到有一天，车晓曼忍不住劝道：“千雪，我觉得你们这样不冷不热的，还不如分手。”
车晓曼急忙问道：“你没去找夏梓明？”
“人呢？”沈千雪疑惑着，视线不由得落在画架上。
“你不要再说了！”沈千雪大声嚷着，情绪失控之下，甩了林淼一记耳光。
沈千雪醒来的时候，天已经很亮了，落地窗外的光线透过白色蕾丝窗帘，隐约晃荡着。
可她忽然很想见见爸爸，想和他说说话，想从爸爸身上得到一丝慰藉。可直到她看见那一家三口从办公楼里走出来，她才明白，她早没了爸爸。
夏梓明却道：“周末？你知道我在哪儿实习吗？是上海，你要是想见我的话，就搭高铁过来找我吧。”
考试周结束，宣布放假，大家都背着行李回家去了。沈千雪申请了留校住宿，她不想回家面对张美文，便借口说学校安排了实习，不回家住了。
沈千雪：
你的裙子洗不干净了，因为用的是丙烯颜料，所以无法变回白色了。不过，我给你画了一些画，看起来比白裙子好看多了。我猜，你醒来的时候裙子已经干了，我把它晾在茶几上了。哦，对了，不用满屋子找我，我已经出门买颜料了，你离开别墅的时候直接关门就可以了。下次再见时，希望我们不会再“五颜六色”了。
“要是我们梓明能找个像你这样的女朋友多好。”车晓曼和沈千雪相比，夏母当然看车晓曼更顺眼。
林淼捂着侧向一边的脸，而后抬起头，看了看和她一样震惊的沈千雪。沈千雪看起来比她想象中要软弱，男朋友移情别恋了，却惶惶不知所措，要别人来替她出头。这样的女生，又怎么配得上夏梓明的冷傲和霸道？
“梓明，你是不是已经不喜欢我了？你是不是已经喜欢上别人了？如果是，请你告诉我，我会离开，不会纠缠你。”圣诞节的时候，沈千雪终于说出了这句话。夏梓明的不冷不热让她感到很惶恐，也让她不知所措。
“我……”沈千雪欲言又止，她想说自己去了，可这样一来势必要告诉车晓曼，她见到了车晓曼跟她弟弟发生的一切。
“是一群男生，你来的话会有点尴尬，怎么了？”
这样的差距，在任何人看来都是她沈千雪在攀龙附凤。
可是沈千雪不得不往人群中心走过去。
“嗯，还在交往，只是大家都有点忙，见面的时间比较少。”沈千雪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没底气，但她很快抬起头，疑惑地望着郑生，“可是我认不认识林淼，跟我和夏梓明交往有关系吗？”
“好吧。”沈千雪一边点头，一边调整呼吸。夜深了，她也实在不知道该去哪里。
那是车晓曼吗？在沈千雪眼里，车晓曼是命运的宠儿，她从小被父母娇宠，从来不知道“尴尬”是什么意思。她说什么话都是直来直去的，经常出口伤人，但其实也没什么恶意。但刚刚发生的一切完全让沈千雪惊呆了，车晓曼竟然生活在这样的家庭，如她一般被重男轻女的家人忽视着。
沈千雪见状，匆匆往楼下赶，走到一楼楼梯时，夏梓明拉住沈千雪，不想让她过去。沈千雪回头，真真切切地看他一眼，什么话都没说，便拨开他的手，朝张美文走过去。
沈千雪被宋弋鸣拖着一直跑进海滨公园最里面，感觉把这些年欠下的体育课都还上了。
沈千雪这才明白，她误入了别人的领地，夏梓明的父母看她时如同看一个乞丐。
“夏梓明之所以会和你交往，只是因为你以前救过他。你们的感情只是因为年幼无知，你现在找我对质，只是因为你不愿意正视事实！”
“夏梓明在和同班的林淼交往。”
“哟，看来是叛逆少女啊。”宋弋鸣饶有兴味地说着，转身走下了楼梯。
小区的绿化隔离带做得非常好，每家每户都有小院子，隔离带可以保证私密性。但也是因为这些隔离带，让沈千雪找不着方向，她惶惶地在迷宫一样的隔离带里行走，偶然一个转身，视线对上某个被破开的隔离带。
夏梓明生日那天，他父母在家里给他办了个生日派对。那栋几百平方米的独立住宅被装点得十分华丽。沈千雪穿着素色的连衣裙走进这栋建筑，她与这里格格不入，身边只有夏梓明会对她微笑。
说起这些，沈千雪又重新陷进低落的情绪里。是啊，那毕竟是夏梓明的生日宴，遭遇这样的事情，他肯定也很难堪吧。没来找自己，也是有原因的吧？
而沈千雪这个正牌女友，在车晓曼的光环下从“主角”渐渐弱化为“配角”，就像个给女主角托裙摆的小丫鬟。
宋弋鸣急急忙忙将收拾好的东西扔进一个大桶里，拔腿就跑。
保安对话的声音越来越近，脚步声也逐渐清晰起来。
两人走向二楼。夏梓明牵着她的手走在前面，沈千雪看着他的背影，感受着手里传来的温暖。这一刻她有一种想法，就算全世界都嫌弃她的身世，只要夏梓明不在乎就够了。
“你，你拉着我跑干吗？”
除了风格复古之外，房子里的装饰画也很特别，似乎都是出自一人之手。
大四开学不久，郑生便不再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。他出国留学的事情很快传开了，但最先知道这件事情的人，似乎只有沈千雪。就连阿照也是在他离开之后，才从电话里得知的。班上的人议论了一阵子，再后来连提也没人提起了。
沈千雪瞠目结舌，那个晚上她找回了夏梓明，之后的日子如同漂浮在云上，得知身份证不见都是一个月之后的事，更不知道那个晚上有人在那等过她。
夏梓明不像沈千雪这样隐忍，他喋喋不休地吐露自己的不满：“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家，在父母的眼里，我是他们精心雕琢的艺术品，只能被困在展示柜里，不能有自己喜欢的朋友，也不能有自己喜欢的事物。”
“我没空。”电话那头的人说，“我要去实习。”
电话那头的夏梓明语气软和了一点，但也只是一点点：“嗯，随便你吧。”
“我们，没，没分手呢。郑生，你是个不错的男生，只是，我不喜欢你。”沈千雪停住了脚步，气氛变得十分尴尬。她总是很认真，认真得让人忍不住发笑。
沈千雪准备从这个洞口处呼唤车晓曼的名字，而此时那个小男孩攀爬到车晓曼的身后，抓着头顶的杆子，像荡秋千一样把自己荡出去，双脚往车晓曼的背上重重一蹬。沈千雪发出惊讶的抽气声，眼睁睁看着车晓曼身体前倾，跪倒在沙滩上。
这时，男生的手机响了起来。
“林淼？你是说金融系那个长得很漂亮的女生？头发长长的，笑起来有点像刘亦菲的那个？”
翌日。
很特别，很好看。
宋弋鸣没回答她，沈千雪回头看了一眼，那两个保安显然是将她当成共犯了。
“千雪，我这段时间想了很多关于未来的事情，可越是去想这些事情，心里就越乱，越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走下去。”
夏梓明没有回答是或者不是，他只是低下头吻了吻她的额头，将她拥入怀中。
她们的话题渐渐地从沈千雪身上移开。车晓曼挽着夏母聊着香水牌子、护肤品牌子和各种奢侈品。
想了想，沈千雪转身，原路返回。
“嗯，是她。”郑生点点头，似乎并不仅仅是想问沈千雪认不认识她，“那你，和夏梓明还在交往吗？”
“二楼隔壁有间客房，你今晚就在那儿休息一晚吧。现在已经十二点了，就算你没和妈妈吵架，我也不建议你一个女孩子大晚上的自己回家。”宋弋鸣走到沈千雪面前的时候，沈千雪才看到他手里还拿着一件宽大的T恤。
“我只是路过，看到你在这里画画，觉得好看，就停下来看看。”沈千雪条件反射地抬起手挡住眼睛，“能不能把灯移开，你照着我的眼睛了。”